十年樹木，百年樹人，儘管吳悅宇2009年才創立「 TKG+」，她對於藝術的涉獵卻可追溯至童年時期。吳悅宇回憶，自己從小在紐約長大，每當母親前來探望時，總會帶著小小年紀的她逛藝廊、美術館、拜訪藝術家工作室。「還記得媽媽曾帶我拜訪香港藝術家黃榮禧，他是一位很風趣的長輩，常常借我玩具、漫畫，跟媽媽的互動也很幽默，讓我從小就覺得，『哇！原來大人之間會有這麼好玩的對話。』」吳悅宇回憶。

耿桂英（左）、吳悅宇（右）分進合擊，鋪就台灣藝術的蔚然成蔭。
圖片提供：蔡耀徵。

從小浸淫在藝術環境，讓吳悅宇早從高中時期，便想踏上創作道路。出乎意料的是，擁有敏銳藝術感官的她，卻在創作過程屢屢碰壁，「後來我媽媽跟我說：『當藝術家還是要有天份。』我想連見過這麼多藝術家的她都這麼說，我就試試另一條路吧！」

「創作是非常辛苦的，我只有一個女兒，捨不得啊！」耿桂英在一旁緩緩說道。也因為這樣的轉向，吳悅宇大學時選擇主修介於商業與藝術間的「平面設計」，沒想到卻在大學畢業後，應媽媽建議回到台灣畫廊實習、累積工作經驗時，兜兜轉轉地才發現，自己喜歡的其實是藝術經紀與管理。

「耿畫廊」發掘華人藝術大師朱沅芷。圖為朱沅芷在耿畫廊的個展《旅途中》。
圖片提供：耿畫廊Tina Keng Gallery。

耿桂英、吳悅宇母女經歷世代間的衝突與磨合，如今齊心打造藝術王國。
圖片提供：蔡耀徵。

「我那時想，既然女兒還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，不妨先回台灣，到畫廊工作一段時間。然而，在畫廊工作時，我發現她從小受到薰陶，對藝術懷有熱情，也有好品味和精準眼光，再加上能與國際溝通的良好外語能力，正好補足我缺乏的部分。」耿桂英說道。

發現女兒在藝廊產業中能有所發揮後，深信專業價值的耿桂英也鼓勵吳悅宇進修藝術專業，促使吳悅宇在2008年赴新加坡蘇富比藝術學院修習亞洲當代藝術史。吳悅宇解釋，「2005年左右時，亞洲藝術市場蓬勃發展，卻讓人摸不清頭緒。我認為，想要深耕自己所在的亞洲市場，就得從學術基礎切入來理解整個藝術生態，也因此選擇以亞洲藝術史為專業。」

待學成之後，她帶著對藝術的熱情和專業學術知識，回到「耿畫廊Tina Keng Gallery」所在的台北內湖，以「耿畫廊Tina Keng Gallery」英文首字母的「TKG」發想，再加入小小的「＋」，象徵著在過去基礎上加入無限可能；藝廊經營則聚焦亞洲當代藝術，與關注台灣現代藝術的「耿畫廊Tina Keng Gallery」各擅勝場。

「耿畫廊」與「TKG+」在藝廊界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。
圖片提供：蔡耀徵。

承載著兩代傳承的願景與吳悅宇對自己的期許，TKG+在眾人矚目下誕生，也逐漸憑著質量俱佳的展覽累積聲名，代理藝術家不只包含蔡佳葳、何采柔等人氣新星，人數更逐漸步入穩定。然而，回首與母親分別經營藝廊這幾年，吳悅宇坦言，母女間不時面臨溝通瓶頸。「其實我一開始打算獨立發展時，媽媽有點失落，主要的衝突則在於，我在家中時便會切換成『女兒模式』，但只要一講起工作，媽媽就會從母親變成老闆，在那一刻，我覺得自己好像突然失去了媽媽的疼惜。」

吳悅宇坦言，母女共事初期需要較多的溝通與彼此理解。
圖片提供：蔡耀徵。

「我們戰後嬰兒潮一代的台灣人，往往不像西方家長一樣習慣擁抱孩子，對於下一代的關心也往往以『囉唆』來表達。過去我常覺得自己已經用盡力量保護孩子，但有時孩子需要的不是保護，而是媽媽的『呼呼』。」耿桂英説道。

值得慶幸的是，這樣的緊繃關係持續了幾年後，吳悅宇與耿桂英都開始學習退一步看事情，「有一天我突然覺得，與其這樣劍拔弩張，不如就不要做了吧！沒想到我說出來後，媽媽又突然覺得，既然我們做出決定，就要對此負責。在此之後，我們也都重新調整自己的心態。」當心念一轉，倆人討論事情時，也不只是專注於事件本身，而是學會照顧彼此的情感需求，於是過去緊張的關係轉為母女齊心，各自帶著「耿畫廊Tina Keng Gallery」與「TKG+」分進合擊。

這樣的分進合擊，最具體而微地顯現，便是兩間畫廊的分工與合作。「想讓國際市場認識自己，藝廊經營的定位與方向就得要很明確，不可以什麼都做，但是耿畫廊Tina Keng Gallery與TKG+之間卻能激發不同世代的對話與加乘效果。既有歷史厚度又有新世代加入，也因為TKG+的亞洲觸角，能從華人藝術圈擴大到亞洲藝術圈。」耿桂英精準說道，「我們分開時是各自獨立的平台，合起來代表的就是另一種話語權。」

「我們戰後嬰兒潮一代的台灣人，往往不像西方家長一樣習慣擁抱孩子，對於下一代的關心也往往以『囉唆』來表達。過去我常覺得自己已經用盡力量保護孩子，但有時孩子需要的不是保護，而是媽媽的『呼呼』。」耿桂英説道。

放眼未來，吳悅宇則表示，自己將持續跟台灣新生代藝術家合作，像是TKG+二樓的「TKG+ Projects」便是充滿實驗性質的場域，歡迎各路好手在此展出；另一方面，她也期待以台灣為基地，延伸到東南亞、東北亞等地區。至於闖蕩台灣藝術圈三十餘年的耿桂英，則笑看著眼前的女兒說道，「作為媽媽，我的心願就是女兒能超越自己。」

文章轉載自《國泰尊榮季刊NOBLE CLUB》2023 no.68

文字・郭慧、攝影．蔡耀徵、圖片提供・耿畫廊 Tina Keng Gallery